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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：黄海斌，男，笔名海滨小城，中学教师，湖北省作协会员，酷爱写作，著有诗集《短笛》、《夜莺》。作品散见于《芳草》、《中华文学》、《绿风》等文学期刊。短篇小说《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》入选湖北省作协选编的《黄石小说卷》。
刘老爹
俗话说：小孩盼过年，大人望插田。“小孩盼过年”现在还没变，因为过年时小孩有压岁钱，有烟花、鞭炮放。“大人望插田”那是老皇历。现在温饱问题早已解决，谁还盼望早插田，早割谷，早点吃新米饭？
不过，大人望过年也有特例，如刘家畈的刘老爹。
刘老爹今年78岁，三子一女都已成家，老伴前年走了。老伴活在时两人一起过，自己做自己吃，没要儿子供。女儿送节时总要塞他给几百元钱。老伴去世后，女儿不再让他种田了，叫几个哥供他吃的，由她给零用钱。这样，刘老爹正式成为一名“退休农民”，脱离农业生产，每月领到六张大团结。刘老爹本想单独生火做饭，但是怕麻烦，每顿要洗筷子碗。再说做饭从没做过，老伴在世时都是她做。就在儿子家派饭，三个儿子一人一个月，轮流转。刚开始还能坐在桌子吃，后来就不能上桌了。刘老爹有支气管炎，好咳嗽，三媳妇忌。轮到她家时，就盛碗饭，叫他坐在门角落里吃。刘老爹心里不悦，但脸上从不表露。其它媳妇也如此仿效。只有逢年过节家里有了客人才坐上桌。刘老汉不挑食，饭菜不论好坏，只要填饱肚子就行。他吃过树皮、糠粑，什么苦都尝过。
刘老爹女儿女婿非常孝顺，医院上班。过时过节，刘老爹的水果吃不赢，分给陪他一起坐的老人。村里人夸他女儿，刘老爹回应：“谁叫你们不把女儿多读点书！”
刘老爹从腊月初八开始在门口张望，望她的女儿回来。因为每年过年女儿要给他买件新袄子，还要提一大堆好吃的。直到腊月二十九才有女儿的消息。女儿打今年回不来，医院过年不放假，武汉爆发了传染病，封城了。寄来一千元钱和一包口罩。并一再叮嘱他：口罩天天戴，莫出门。
刘老爹心里有些失落，今年见不着女儿。他把口罩分给孙儿孙女，并每人发一张红票子作压岁钱。剩余的口罩给了两个老伙伴，自己只留一个。刘老爹把女儿告诫的话转告他们：武汉发人瘟，口罩天天戴，莫出门。
三十日在大儿家吃过团圆饭，两个老伙伴来约他去祖堂打骨牌。孙子拦他拦不住。见两个牌友戴上了口罩，刘老爹也戴着口罩出门。
刘家畈平时村子里看不见人影，过年时挺闹热。那些打工的在外面赚足了钱，在祖堂扎堆。老人打骨牌、抹字牌；年轻人打拱、炸金花。每天祖堂五、六桌。还有一些人家，全村算来打牌有十几桌。过去过年是玩龙灯、耍狮子、踩莲船娱乐，现在是赌博娱乐。
祖堂门口有不少年轻人，都在议论着武汉封城和今年拜年的事。祖堂里面有两三桌牌，都是些中老年人，戴口罩的很少。刘老汉嫌口罩戴着不习惯，吸烟麻烦，就取下来塞进口袋。
三差一，在门外拉一个老光棍凑脚，这个老光棍本不想打牌，他是从武汉一建筑工地回的。他半开玩笑地说：“我从武汉回的，不怕我把病毒传给你们。”刘老爹平时很少玩牌，只是逢年过节才玩，也只是小牌，输赢在十几元钱，纯属消磨时间。刘老爹哈哈笑：“生死由命，阎王要你三更死，你就活不过五更。”
到了下午，祖堂里突然进来一群人，大声喝斥着：“现在是什么时候了，还打牌。不要命了！”大家抬头一看是村支书、村主任及一些蹲守干部。乡干部拱着手：“乡亲们，这个病毒太厉害，没药可治，从今天起不能打牌，不能聚在一起。”这些打牌的吓一跳，害怕被抓走迅速散去。刘老爹这几个年长的，觉得没尽兴，看到大家都散了也只好散了。
第一天没过瘾，只打半天牌。第二天四个人在老光棍家关起门打了一整天。刘老爹仍没戴口罩，他认为大年初一把嘴巴封着不吉利。
刘老爹晚上上床睡时感觉到怕冷，接着发烧，骨头酸痛。迷迷糊糊梦见老伴来接他走。待到天亮身子不能动了，心口发闷，咳嗽不止。心里想：莫不是染上女儿说的那个病，不能害人，把口罩戴上。孙儿端饭来，他叫孙儿离他远点。只吃几口，嘴没味。
中餐没吃，晚饭是大儿端饭来。儿子问刘老爹哪里不舒服，刘老爹说：“发烧，胸口疼，咳嗽，有点喘不过气。”医院去，刘老爹坚持不去，说：“快八十岁了，走也走得了。”
刘老爹感觉到大限来临，从床上爬起来，擦个澡，然后把女儿寄给他的新内衣换上。
待到半夜，听到一声哎哟，儿子跑到刘老爹房中，发现父亲已安详地闭上眼睛，嘴里歪斜的戴着口罩。
在床铺草里发现三千多元钱，三个儿子均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