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午九点钟左右都会去走廊下晒太阳。这段时间每天都会看到母亲在忙活。
春天换下了棉衣,穿过的棉衣棉裤母亲都会给我拆洗重做——三个棉裤三个棉袄。
因为咱们截瘫的人都知道,大小便失禁,拉裤子尿裤子正常,尤其棉裤会很脏。
母亲说穿了一个冬天了,不拆洗老觉得是一肚子心事。春天就把我冬天要穿的衣服全都准备好,觉得能让我度过一个温暖干净的冬天了,母亲才会心安。
今年母亲我做了四条棉裤,两个薄的两个厚的。母亲说趁着自己眼睛还能看见,要多给我做几条棉袄棉裤。听母亲这么说心里酸酸的。
这就是母亲啊,怕儿子冻着,怕儿子饿着,怕儿子没有衣服穿。
不管多么大儿子都会是妈妈的宝,都是妈妈的牵挂。
那天上午坐着新轮椅出去本来想自己出去的,妈妈还是不放心我。下坡道的时候妈妈会在后面紧紧地跟着,怕我控制不住摔了。
去邻居家串门,妈妈一直目送我进了邻居家的大门,妈妈说:“等会儿我回家蒸馒头,回家的时候打电话我出来接你。”
母亲怕我自己爬坡道有危险。
我目送母亲回家,这张照片就是我的母亲。母亲的背影,这么远看下去,佝偻着,那么矮小。
就是这个背——小时候背过我多少次?想啊想想得头都疼了,还是想不起来妈妈背我的样子。小时候妈妈还背着我抱着我,现在母亲……
村里人都说妈妈干活也快走路也快,可现在妈妈真的是老了,步履蹒跚。
小时候还和妈妈比过身高,妈妈说明年就快赶上我一样高了。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,也忘记了。
看到母亲的背影,想起25医院回家的事。从农历的7月份摔伤住院一直到腊月二十几才回家,雇了一辆松花江面包一路从临淄坐车回到了家。
从那一天早上出去干活,再回家已是半年之后。车子一进村口我看到了母亲,母亲穿着一件花袄戴着头巾,背对着我正在门前摘棉花。农村那时候家家种棉花,总有棉桃不开,下霜前就会把棉柴拉来家慢慢晒开。
看着妈妈心里无比难过!因为自己的粗心给妈妈造成了无法愈合的创伤!我知道我还会成为妈妈的累赘,会成为妈妈的心病,成为妈妈永远的痛。
看到车来了,妈妈放下手里的棉花赶紧跑过来,开开车门看着我说三个字,嘎子回家了……而我看着母亲说不出话了。
父亲、弟弟、还有几个堂哥,背得背抬得抬,把我弄到了屋里。那一刻我没有注意到母亲去哪里了。但我知道妈妈看到我以这样的方式回家,母亲会心如刀绞。
母亲知道那天我要回家,早给我收拾好了床铺。麦草垫子上面铺了两层褥子,蓬松柔软还有麦草的香气。躺在妈妈给我铺的床上心里无比的踏实。
一恍二十五年。这二十五年我的母亲每天要干多少活呢?一天三顿饭周而复始,一天帮我倒两次便盆……
早晨都是妈妈起得最早,有时候4点半妈妈就会起床。孩子们要上学吃饭,妈妈要早早起来收拾屋子,然后做饭。妈妈都是轻手轻脚,动作很轻很轻,怕把我吵醒了。
吃完早饭妈妈又要洗碗,接下来母亲会去洗衣服,有时间再去干点针线活。到十点钟母亲又要准备午饭。农忙的时候洗衣服之类的活就要挤出时间做。
母亲常说干活干活,能干才能活。二十五年中母亲在忙碌中变老了。
父亲突然去世之后母亲身体极度虚弱。父亲走的第五天母亲说到我房间来睡,我才知道母亲睡眠一直不好,连着几晚都做噩梦。
晚上母亲梦到有人从大门里闯了进来,非常害怕梦里大声地喊我,后来从梦中惊醒。听着母亲心有余悸地诉说,我能感受到母亲的惊恐。
我忽然明白自己还是有用的,累赘肯定是了,但每个人都有存在的价值。有我在母亲不会害怕,我能陪着妈妈度过这段最难熬的日子。
那一晚母亲就在我的房间里打地铺睡的。屋里只有我睡得一张小床。
第二天早上妈妈说十多天来第一次踏踏实实睡着了。
我以前在《母亲的眼泪里》写道“我们截瘫了首先痛惜的会是自己的身体,随着时光流逝会觉得愧对父母。”
写这篇文章的时候,我突然想起来,如果轮友们老是有拖油瓶的心理,背着沉重的负罪感,觉得愧对父母,又怎么会得到真正的快乐?又怎么会有真心的笑容——我们不快乐母亲又怎么会快乐?
我接触过不少的病友,不少病友都会有一样的抱怨,抱怨父母照顾得不周。还会抱怨父母发火不耐烦。想一想会不会是自己过于敏感?即便父母发一点火,有什么不可接受的?
我甚至听过有个女病友说,母亲够了烦她了,希望她早点死之类的话。
人都会有不耐烦的时候,但一个母亲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。女病友没有想到她母亲也是接近60岁的人了,一个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,抱来抱去,上厕所、洗脸、刷牙、吃饭,还要出外挣钱,打扫卫生……
母亲的心里会承受多大的压力?作为子女想到过吗?
中国大概有万左右的截瘫病人,就有万个含辛茹苦的母亲。做一个脊髓损伤病人的母亲身累心更累。不只是经济上的压力,照顾的辛劳,最大的痛苦是精神的创伤——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受罪。
唯愿所有的轮友们多多体谅母亲的难处,在母亲面前做个快乐的孩子——把自己开心的笑容送给母亲,我们笑了母亲才会笑。
“每个人的资质条件机会都不一样,孝也无一定之规。即便你什么也做不到,你还可以做到陪伴!陪伴母亲一起往前走,前行的目标——让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一直在好好地活着往前走.........”
没错!一个母亲最盼望最想得到的幸福就是孩子的陪伴!
明天就是母亲节了,祝愿天下母亲安康幸福!
祝愿轮椅孩子的妈妈不再悲伤,苦尽甘来!
祝愿我的母亲笑口常开!